夏日的暑意光耀大地,就算在偏离城市的山村地区,也是令人燥热而烦闷。
西安偏西南方向八十多公里处,一条并不起眼的小公路蜿蜒而入山林。
普通的黑色别克在水泥公路上沉默而行。
身穿西装的司机瞥了一眼后视镜,轻声说道:“少爷,恭喜你,今天毕业了。”
孤零零地坐在车后厢的少年低垂着头,玩着手机,没有说话。
司机又问:“少爷,需要来点音乐吗?”
少年摇了摇头。
他随手捡起搁在一旁的毕业证书与毕业合照,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。
照片上一共八十六个人。
除了自己,其余的,他一个都不认识。
因为他是两周前才转校过来的。
他也没跟班里的任何人说过一句话。
车窗外,景物不停倒退。
少年低着头,重新捡起手机。
游戏的打斗声,屏幕的蓝光,映亮了他那双平静而漠然的眼眸。
……
……
钟家大宅里,今天迎来了一位稀客。
迎客厅外,竹影斑驳,水声潺潺。
两个身影隔着一张矮桌对坐,一位是钟家的老家主,而另一位则是一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普通白领中年人。
中年人眯着眼,躲开小院里折射而来的刺眼阳光,摇着手指的纸扇叹息道:“数十年没来,这里的空气也开始变得燥热了么。”
老家主翻了翻白眼:“都是同一片天空下,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吗?”
“但这里终究是个风水不错的好地方。连这里都开始受尘世的影响了,老家主您觉得,还有多久,这个天下就不再是以前的天下?”
“老夫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,世道怎样变化,与我无关。”懒洋洋地缩了缩那仿佛凝聚了时光的旧袍子,老家主抬眼,瞥了一眼对方:“废话少说,你今天来这,不是度假避暑的吧。”
“老家主果然爽快。”
啪的一声,中年人拢好手中纸扇,一张难辨特色的普通脸庞上似笑非笑:“钟老,距离万妖祭还有两年。您,决定好下一任的灵主了么?”
自庭外而入的夏风消失了,老人觉得有些燥热,下意识地松了一下旧袍子。
过了好一会,老家主这才慢腾腾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,拿在手中晃悠着,却没饮下,而是盯着那蕴红一片的茶面,答非所问:“怎么,小八等不及了?还是嫌我这把老骨头不行了?”
中年人摇了摇头:“不敢。只要您还在一天,巴蛇大人始终都会对您奉若君父,丝毫不敢逾越。”
老家主留意到对方话语里所说的,是他——“还在一天”。
如果他不在了,那名对方也就名正言顺地可以做想要做的事了。
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情,但谁都不会戳出来。
轻轻搁下那盏茶水,老家主佝偻着一副身躯,走到走廊上看着那小竹流水的庭院。
他背负着双手,老态虽显,但依旧能让背后注视着他的中年人如临大山。
中年人想了想,问:“少主呢?”
老家主头也不回地答着:“上学去了。”
“还在上学?”
“今天是他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天。”顿了一下,老家主忽然叹了口气:“只可惜这一场对他而言意义重大的毕业典礼,我却是不能去参加了。”
中年人犹豫了一下,说:“老家主,恕我直言,少主不去学习鬼道,却反而把精力浪费在那些无谓的教育上,实在是……”
“你懂个屁。”老头回头瞪了他一眼,没好气地骂着:“知识才是力量,没经历过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高中,怎么算得上是完整的人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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